
客人的笑容就是能量-唐和家
2022-08-02
日式頂級和菓子-吳蕙菁老師帶你在家輕鬆做
2022-09-29
吳蕙菁老師的作品「上善若水」#和菓子魔法書的封面
文/張雅琳 圖/日日幸福
轉載自·EZJapan叢書館 Nippon所藏·和菓子物語

和菓子職人 吳蕙菁
她是日本百年和菓子老店「兔子屋」創業以來唯一一位外國員工,也是首名在日本和菓子業界大賽獲獎的外國職人。
她是台灣首屈一指的和菓子達人,如果要討論在台灣的和菓子流派,不能不提到她的名字——吳蕙菁。
她以一己之力,將如藝術般感動人心的和菓子文化帶入台灣,讓和菓子走進更多人的日常生活之中,歲歲年年,四時皆美。
從和菓子品牌「唐和家」創辦人吳蕙菁手中接過名片,映入眼簾的圖像,是唐和家最具代表性的菓子「菊姫」(きくひめ),渾圓白裡透紅的球體上,有著上百片的美麗花瓣,細緻優雅。
製作過程是以剪刀在五公分見方、質地極軟的豆沙上,剪出百餘刀,不僅力道講究平均,不能忽深忽淺,上至下的花瓣也要依序做出由小到大的層次,在在考驗刀工俐落,穩定程度。
都說名片是人的第二張臉,為何選擇「菊姫」作為品牌予人的第一印象?
吳蕙菁淺淺一笑解釋道,當年自己從日本修業回國,在當時之所以能帶動一波和菓子的討論風氣,關鍵就是這顆深具視覺張力的甜點,「15年前一顆小小的上生菓子,竟然要賣到$200元一顆很大膽吧!」而菊姫一顆竟然要價$500元!刻意塑造話題性商品的策略成功從此打響名氣。
初識自身烘焙天分
沏一壺茶,端出一盤菓子,在一方和室空間裡頭,吳蕙菁娓娓道來自己如何與和菓子相遇。
學美術的她,出社會後也發揮所長,成為一位平面設計師,接各家書籍出版封面的案子。只是工作型態經常是沒日沒夜地爆肝趕圖稿,長達六、七年的時間下來,內心彷彿有個隨時會爆炸的壓力鍋。
於是,她除了吃甜食排解壓力,更跑去學了烘焙,原本只是做做興趣,沒想到「一不小心」通過了國家丙級烘焙執照考核,啟發她思考,既然自己有這份才能,「是不是可以試著轉換跑道?」
吳蕙菁想起了自己曾在日本節目《電視冠軍》中看過的和菓子職人比賽,被那些外型美麗的日本傳統點心深深打動。對比西式糕餅烘焙的高糖、高油,她更驚訝於只用豆沙、糯米、水、麥芽,竟然可以製作出這麼漂亮的和菓子。知道它是健康甜點,吃起來負擔不大,「我就很想嘗試看看。」
當時台灣坊間的日本和菓子店,如老字號的明月堂、滋養、雖然有販售羊羹、麻糬等糕點,卻無法滿足吳蕙菁想要探究更多和菓子學問的心。
三十三歲的她,在工作瓶頸和人生波折的低谷中,毅然決然拋下耕耘已久的平面設計領域,為自己賭上一把。
「若不是有相對的決心,人是不會輕易脫離舒適圈的。」吳蕙菁說,當時只會背五十音的自己,一月決定赴日,三月就踏上日本國土。
一開始,先從語言學校讀起,為了學好日語,她特地搬離有許多台灣留學生的宿舍,每天通車上學的途中也絲毫不敢浪費,時間都投入在苦讀單字、熟記文法,「是我這輩子最用功念書的時期。」
一年後,她就順利通過二級日語檢定,也如願進入日本東京製菓學校的和菓子本科就讀。

製菓學校打開眼界
當時,班上只有她一個台灣人,和另外兩、三位韓國學生,其他日本同學,大多是家中經營和菓子店的新生代,未來準備要繼承家業的。
年紀比其他十七、八歲的年輕小夥子大上一輪的吳蕙菁,成了班上同學口中戲的「歐巴桑」。雖然日文程度半生不熟,但菓子的名稱本就是漢字,學習上不成問題,體力而成了最大考驗,「以前工作都是在電腦前坐著,不像學校課程需要大量的實作。」除了基本的食材處理外,創作上生菓子,常常得自己設計製作尖頭筷子、圓頭木棒、薄木片等輔助道具,每次上木工課程,就把教室弄得像木頭加工廠般。
她笑笑說:「勞動量很大,可是精神上很滿足。」
在製菓學校進修期間,屢屢灣議吴蕙菁開了眼界,明白和菓子不僅僅是和菓子,更結合了工藝與藝術,因此,連同茶道、花藝、書畫、文學等素養課程,都涵蓋在修業範圍內。
半路出家習藝,她對每個機會都分外珍借,「一年的時間當三年用。」剛升上二年級時,老師帶著幾個留學生到製菓工廠見習,也造訪了擁有百年歷史的和菓子名店「兔子屋」(うさぎや),鋪子的代表名物,是被譽為「日本第一」的銅鑼燒。看見店裡貼出的徵人啟示;吳蕙菁鼓起勇氣,用一口破日語前去面試,為自己爭取到在兔子屋工作的機會。


每逢假日,她就到店裡實習,把握每一個打工的日子,也將兔子屋完全手工製作與堅持不囤貨的理念,看在眼裡。老闆娘瀨山妙子待她像是自己的女兒般,分享許多做人處事的珍貴經驗。
比方說,店裡清潔打掃時,她看到做了二十幾年的老員工都趴跪在地上擦拭,忍不住問老關娘,為什麼這些事不讓年輕人來做就好?「妙子告訴我,這樣做是為了加深每一位員工的認同感,對自己清潔過的工作場域,會更在意、更珍惜。」
又或者每當夏天便進入和菓子店的淡季,生意不若其他時節熱絡,員工們只能做些雜務,卻不見東家減少人力,「從經營的角度看,會覺得這樣可以嗎?但妙子說,養兵千日 用在一時,我又上了一課。」在妙子身上學到的許多心法,無形中都成為吳蕙菁日後創業的養分。
職業比賽高手過招
留日期間,光是學校課業及菓子店的打工,就已經忙得不可開交,但真正讓吳蕙菁更上層樓,快速提升和菓子技巧與藝術能量的關鍵,是她在最後一年,選擇參加日本菓業振興會年度例會和菓子技能比賽。
那是場為期長達一年、總共比十二次的馬拉松式比賽。按月提案,需依照歲時奥妙,因應每個月不同的季節花朵與節慶,製作出融合「四季」與 「五行」的上生菓子。難就難在,一組五個菓子中,顏色、形狀與材質皆不能重複外,還要滿足視覺、味覺、嗅覺、觸覺和聽覺「五感」條件,方屬上品。
當時,吳蕙菁不僅是歷來唯一參展的台灣人,一眾職人排開來,獨獨只有她仍是學生身分,她形容自己是「志在參加」,透過比賽經歷增廣見聞,不僅可以觀摩職人作品,還可以聽到評審對自己作品的評論,更了解自身的不足。
憶及當時每個月要創作出五個全新的菓子,又有文化和語言上的障礙,天人交戰的場景,吳蕙菁仍歷歷在目。特別是提交參賽作品前,她也會徵詢學校老師和妙子老闆娘的意見,每次被妙子退回提案,都讓她傷透腦筋不過,所謂嚴師出高徒,正因為有了前輩們的高標準鞭策,奠定了她豐沛的創作力,才有日後一路上源源不絕的精彩作品。

心隨境轉凝練感悟
小小的菓子,都是體現創作者的心境。
吳蕙菁在日本參加職人比賽時,初試啼聲之作當中有一款紅豆羊羹,名為「十五夜」,朦朧的月光與兩片被月色照亮的浮雲,別具韻味。多年後,她出書分享職人手藝,重現這款作品,改為「十六夜」(いざよい),在日語中,有著「猶豫、想前進卻又無法前進」的意涵。
她解釋,因為跟十五夜的滿月比起來,十六夜的月出現時間較晚,有如躊躇著什麼一般,恰拾呼應了當初她思索著要如何在台灣推廣和菓子文化、舉步猶疑不前的心情。
製菓學校畢業後,雖然未能如願留在日本工作,但吳蕙菁深信,當上天關上一扇門,定會再開另一扇窗。於是,她帶著一身手藝回台,將分享和菓子之美,視為自己的天命。
十多年來,奔走全台,積極開辦體驗課程,參與的學員人數已突破上萬人次,也在工作室收了許多入室
弟子,開枝散葉。
回首來時路,她有感而發地說,「當你的人生需要一個轉彎時,當下的勇氣,就決定了未來的樣貌。」
走過低潮,如今的吳蕙菁,手投足盡是自在從容,笑看世間百態,一如她最新創作的金字塔錦玉羹,玲瓏剔透。她分享作品的構思:「想像這是一座富士山,當山頂積雪開始融化,可以看到裡面有許多色彩繽粉的羊羹,就是希望肆港全球的疫情寒冬终將過去,迎來春天。」
她將新作取名為「上善若水」,源自老子《道德經》的處世哲學,老子以水比喻有德行的人,如同水的特性,一能滋養萬物,二則柔順不與人爭,三指水往下流,意為謙卑自處。她恍然大悟,「原來老子給我靈感的同時,也是要教化我,做人要像水一樣,即使早已是眾人眼中殿堂級的職人,吳蕙菁始終不忘初心,秉持著「用心製作的和菓子,會赢得客人笑容」的座右銘,她強調,每一顆菓子,含著製菓者的精神和能量,以及對自然萬物的所感。
「我的願望是和菓子不只是我一個人默默地做,如果能有更多人一起做、分享菓子的雋永意涵,充滿故事的菓食文化就能傳承下去。」她謙虛道:「在和菓子千年的時間軸裡,能留多少刻度,不是我在乎的事情。在這段歷史洪流裡我能占其一,已很滿足。」


撰文 /張雅琳
自由撰稿人,擅長書寫人物、旅遊、美食、生活風格等主題。踏入媒體業十餘年,以「寫字的人」為職志。
圖源 /日日幸福出版社
本文圖片皆出自吳蕙菁老師著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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